从乡野草莽到钢铁工业,走出田埂的90后男孩,笃定又迷茫地徘徊于车间、宿舍、工厂路。他们的人生像没有*点的抛物线,看不到终点,也回不到原点。当孤独在工厂路悄悄根植,失落冲击着昨日的预想。青春不再是让姑娘视线停留的新潮发型,取而代之的是日以继夜的机械化劳作。他们渴望融入这浩大都市,也并非不愿返回那遥远故乡。工厂男孩,半推半就的漂泊与流浪。车间,宿舍,工厂路,樟木头镇,东莞。继《工厂女孩》获得文津图书奖之后,丁燕将视线放到了男性打工群体的身上。“非虚构作家不应该只是一个社会报告人的角色,而应该是时代精神的阐释者。”定居东莞,耗时2年。丁燕在看过一张张明亮肆意的面孔、听过一个个悲喜聚离的故事后,写作了这部长篇纪实作品《工厂男孩》,描摹出一幅生动的90后工厂男孩群像。生存不难,生活不易。《工厂男孩》,真实,深刻,让人感同身受。第十章学生工的抗争……学生们来到工厂路这件事非常怪诞——她们是被弹弓一下子射到这里的。原本,她们的生活根本不可能和工厂有交集。而现在,她们却容身于此。在工厂路行走时,她们的方位感很差。有时,甚至连时间感都丧失掉。没有哪个学生能说出樟木头镇的全貌。存在于她们头脑的这个工业小镇不过是一条路——就是工厂路。她们惊诧地发现,这条路被秘密的面纱包裹,有着另一层隐含的深意。所以她们根本不敢去镇中心。下了夜班,在厂门口买个鸡蛋饼,乘着夜色逃回,钻进被窝慢慢咀嚼,一天也就打发了。她们害怕街道上的每一个行人,不知谁手里拿着迷药。她们总是结伴而行。她们不敢坐摩托车,不知道公交车路线,更不敢打出租车。她们只去过市场一次——路缝里呲着草,垃圾堆上塑料饭盒振翅欲飞,热辣的阳光抽去了人和物的实质,让路是白的,房子是白的,天是白的,人是白的。正说着话,严美兰旋风般跑进来(翠绿带黑点上衣,十字拖),用家乡话急促地吼,语气激烈,手舞足蹈。然后,曾莉莉和杨丽触电般尖叫:“啊!”继而旋风般开始披衣服。原来,周六晚八点要到兵乓球室开会,她们全都忘了——而现在已八点二十!她们飞快地滑下楼梯,如腾云插翅般轻快。我跟在后面,浑身紧张,生怕踩错楼梯。那些刷了墨绿油漆的台阶,被昏暗灯光映照,黏糊成一团。飞出楼,穿过宿管办公室,到达乒乓球室时,门口已聚起一堆人,正交头接耳。老班将人群分成两排,自己站在中间,俊气的脸因疲惫而坍塌,浮肿甚至把嘴巴和下巴都泡发了,泡化了,几乎看不出肯定的眉眼。他扯着家乡话,如京剧老生那般用抖抖的指头数落着,嘶喊着,在高分贝的世界里又增加了一缕噪音。他一个劲地说,说,说。所有的人都像看戏法般看着他。那声音尖锐如刀,一下子就挑开了耳膜,直直地捅进心脏。挑啊挑啊,心已千疮百孔。“你们……”“不要……”“不能……”“否则……”那声音与声带无关,与喉咙无关,甚至与大脑也无关。它从舌尖直接蹦出唇外,没经过任何一个中间环节的过滤。那声音如鼓点似疾雨,直敲得人眼花缭乱。老班像患了癫痫症,完全控制不了词语,更控制不了词语中的情绪。那些加了后缀或尾音的词如羽毛般飞起来,让整个乒乓球室变成了战场,到处是遍体鳞伤的废人。曾莉莉像被霜打,整个人都蔫了,脸上显出浅度的恶心,榆树叶儿形状的眼里盛满伤心。她眼看佛像当面坍塌,充满绝望。她不断撇嘴,像一条鱼正被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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